妙龄到暮年,乌云到鹤发,隔着那么多的时间,浮沉于期间,心却不妨一直浅笑,纵然香腮雪融鬓间星现,也都是优美的生存
一天,胡浩转钟才回家,他说已经吃过饭了,只是感觉很累
孙雅给他端来一盆热水泡脚
胡浩洗完脚,正起身去睡觉,没想到立即又坐下了,神态反常
孙雅赶忙打了急救电话
送到医院,胡浩已经不能说话了
医生说是中风,经过抢救保住了性命,但从此卧床不起,失语不能讲话了
现在,到时候了,我站起身,快零点了!有一种天将破晓的感觉,黎明就要来临,黎明意味着天空将泛出白色,意味着新的一天又将到来,意味着太阳重新爬上天空,普照大地
是的,永恒的递嬗开始了,而我,将随黑夜退去,退到永恒的尘土之中
瓦尔登湖是梭罗的天堂,堤契诺是黑塞的天堂,青海是昌耀的天堂--这些大师都是有福的--他们在有限的生命里找到了自己天堂的地址,这也是他们之所以能够成为大师的必要条件之一
尽管我是一个小小的自命不凡的诗人,但我也把小镇西山坪在心底暗暗地当作自己天堂的地址,至少,也是我通往天堂的一条幽幽小径
我庆幸自己找到了它
我这么说,不是因为西山坪是生我养我的地方,也不是因为那里至今还生活着我的父母亲以及更多的父老乡亲
当然,更不是因为那里空气新鲜,田野飘香
关键的问题在于,这些年来,它所显现出的美与力量,在我的内心和精神生活当中具有朝霞般的活力和露珠般的晶莹清澈
所以,我乐意在自己的城市生活的缝隙里,去一趟西山坪
事实上,回到西山坪,就等于我回到了一种质朴的生活方式当中:喝浆水汤,吃土豆丝,和同伴们一起逛山坡,唱山歌,周游每一条黄土小路
晚上,要么喝酒,要么在老家的土炕上翻几页闲书,或者和乡亲们一起说话谈天
我们谈的是真正的天:墒情、收成、种籽,而不是什么股市啊官位啊小姐之类的事儿
更让人幸福的是,晚上还有梦可做:遥远的童年时代里的打碗碗花、芨芨草、松鼠、野兔、蝉鸣,这些具有美好性质的事物统统都能进入我的梦境
是的,在西山坪,我的心灵能够达到一种彻底的自由,自由得要飞起来了
可惜的是,这样的自由过于短暂
因为我得离开她们,还得回到城里安身立命
而一旦回到城里,我内心深处对西山坪的依恋更加强烈
有一次,我把这种强烈的感受命名为《在小镇西山坪》:做一个白天闲逛晚上写字的人是幸福的;/做一个泥土气息的梦,梦里头露水给我洗脸/轻风给我梳头,是幸福的;/——要是一睡不起就是更大的幸福
我表达的是我对现代工业文明生活的一种拒绝与排斥
然而现在,我亲爱的小镇西山坪已经消失了
在全市撤乡并镇的大潮中,划分给了不同的乡镇:一半给了中滩,另一半给了五龙
在新版的天水市地图上,将不再有西山坪这三个字了
但我坚信,西山坪永远完整地活在我的心中,因为那里盛放着我久远的童年、无数的快乐时光、美好的记忆以及野性的歌谣……
那个时候好多的同学忙着泡录像厅、到歌厅、谈恋爱、赶潮流、摆酷,甚至打架斗殴
然我这个土得掉渣的乡下人可没资格做这些,我也清楚苦难不能作为我胡作非为的借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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